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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西庆谈王小石案：腐败是市场自己找到的平衡点
王小石案发后，国内长期形成的证券发行审核制度遭到了暴风雨般的指责和批评。中国证监会也遇到了极大的“信任�；�。
“更少的管制，更专业化的监管”，曾被业内称为中国证券市场监管的改革方向，而现在看来它仍仅仅是一个理念。从最初的“审批”到目前的“审核”，在现有的管制思路下，证监会的权力无疑成为了一个平衡各方利益的工具。
王小石的腐败，可以说是市场层面对目前中国证券监管制度优与劣的一个回应。
“王小石案”调查
王小石并非第一个被有关机关带走的证监会人员，此前曾有更高职位的官员被“双规”或判刑，但每次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和警醒。
而这次，随着司法机关调查的深入，关于王小石本人及证监会里许多耐人寻味的真相开始浮出水面
11月18日，中国证监会发行部官员王小石被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检察院以“涉嫌受贿”正式逮捕。外界猜测王小石是由于出售“发行审核委员会”名单，以及介绍拟上市企业贿赂发审委委员而获罪。
抓捕行动
“小石被抓后，检察机关从他家里找出了两张银行卡�！�11月23日王小石的一位亲属对本刊说，“其中一张卡内有6000美金，另一张则有5万元人民币�！�
在此次搜查前的11月3日下午，北京西城区检察院兵分两路，一路向东前往中国证监会，另一路向北至亚运村汇宾大厦。他们的目标分别是：王小石及北京华章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执行总裁林碧。
经本刊查证，王小石和林碧二人是因为8月间的同一起实名举报而被检察院调查的。
“由于举报材料翔实，案件进展较为顺利�！蔽鞒乔觳煸阂晃患觳旃俣员究�。经过初步调查后，检察院决定抓人。
据这位检察官介绍，当时第一组的行动并不顺利。由于是突击抓人，事前并未通知长驻证监会的公安部证券犯罪侦查局配合，而王又恰好在中央党校学习，检方只好按兵不动。第二天，检察人员才到中央党校以“涉嫌受贿”行为带走王小石。
第二组则在当日以“涉嫌行贿”带走了林碧。当时，林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谈业务”�？吹郊觳旃俸�，林碧放下电话，在同事们惊讶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跟检方离开办公室。
据知情人透露，有关举报材料是由一位名叫张红的女士提供的。张是北京人，现年29岁，律师出身。她曾是林碧的第二任妻子，两人在今年7月左右协议离婚。
本刊到张红的户籍所在地——北京宣武区某居民楼，见到了张的爷爷。这位老人却称自己不认识张红。
但本刊从居委会了解到，张红确实曾经在这个小区住过一阵子。认识她的一位邻居介绍说，张红性格外向，面容姣好，为人泼辣。
今年上半年，她同林碧还住在北京亚运村附近的一个小区内�！八幕橐霾⒉凰忱�，两人经常吵架，丈夫有‘暴力’的倾向�！蹦俏涣诰铀�。
张是在离婚后举报林碧的�！熬俦ú牧仙仙踔亮Χㄗ锩挤浅Ｇ宄�。其中不仅有林碧平时的客户名单，甚至可能还涉及几位现发审委委员的名字�！蹦俏恢槿怂�。巧合的是，近日，两位证监会发审委委员确实已被检方传讯。
沉默的王小石
王和林被抓，两人最初表现有所不同。林碧交待了一些行贿事实，而王小石则显得沉默寡言。
王被拘不久，他的妻子很快为王聘请了一位律师。这位律师见到了被拘后的王小石，在检方人员在场的情况下，他简要地向王小石讲述了《刑法》中关于“受贿罪”的构成要件和量刑规则。据说，王当时神色苍茫，少言寡语，甚至并没有提出太多辩护要求。
按照中国《刑法》的规定，受贿罪主要是，“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的行为�！�
因此，“王小石案目前的焦点是：他的行为是否构成受贿罪？也就是他究竟有没有收受他人钱财？收了多少？在什么情况下收的？有没有为别人谋利？”正在处理本案的律师说。
目前检察院仍处在侦查取证阶段。上述从王小石家中取走的银行卡以及林碧的数张银行卡就是部分主要的证据。
“案中资金往来主要通过银行卡进行，这些银行卡也就成了最好的证据�！蹦俏患觳旃偎�。
检方经过调查，从银行记录看，林的卡中有数笔不明资金来往。林有一张卡是以其弟林海的名字办理的。11月6日，林海被叫到西城区检察院问话，但结果他一无所知，离开检察院后，林海迅速回了福建老家。
“侦查阶段一般需要3个月左右时间，之后如果上诉至法院，到宣判可能还要3个月左右�！闭诖泶税傅穆墒Χ员究�。
此阶段之后，检察院可以选择向法院起诉或者不起诉。
11月18日，检察院同时正式逮捕了王小石和林碧。王的妻子和林在京亲属分别在批捕书上签了字。至此，王小石和林碧的灰色关系正式走到终点。
猫鼠结盟
“小石为人一向谨慎内敛，不知为何却跟有股‘匪气’的林碧成为朋友�！蓖跣∈囊晃磺巴露员究�。
林碧，福建省福州市平潭县人，1969年出生。1996左右进入福建华兴信托投资公司投资银行二部任职，1997年6月，负责福建双菱(现漳州发展000753)上市。离开华兴信托后，林碧转投湘财证券投行部，2000年7月参与了冀东水泥(000401)的配股项目。
据本刊了解，王和林的相识是在林碧就职于湘财证券北京投行部前后。王小石时任发行部工作处副处长。他们二人是经过王的一位好友引见相识的。
当时，刚从外省进京工作的林碧野心勃勃却颇不得志�！按痈＝潜吖�，很多东西不被同仁认可，而且他很难与人相处�！钡蹦晗娌浦と辛直痰囊晃煌露员究�。
林主要从事“投行”业务，也就是为企业上市融资、资产重组、及上市策划公关等提供服务并收取佣金。
而王小石当时所在的发行部是证监会的要害部门。该部门职责就是，“审核境内企业直接或间接在境内发行证券的申请，包括首次发行、配股、增发、可转换债券的申报材料并监管其发行活动�！�
也就是说，如果企业要上市融资就必须通过发行部的审核。而具体行使这一权力的就是发行审核委员会(后简称发审委)。这个相对独立的委员会设在发行部之下(其工作流程见图)，王任副处长的发审委工作处恰好负责发审委的会议组织工作。
据王的一位亲属回忆，他负责的工作非常技术性，王本人甚至觉得枯躁，主要是跟发行审核委员会联系并组织审核。虽然没有任何审核权，但他却是最早知道审核某家企业的发行审核委员名单的人之一，也跟委员们相识。
发审委名单被认为是谋求上市实施行贿的“路线图”。当时，很多企业想尽办法弄到名单，也有一些地下财经公关公司出售这样的名单�！吧鲜星�，就会有些神秘电话问要不要发审委名单，如假退款等等�！币患疑鲜泄镜亩囟员究�。
林碧也正是看中了王小石的这个特殊资源。林和王认识之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林开始夸口“在证监会有人”，自己如何如何有背景之类。
深圳往事
2001年初左右，王小石被借调到深圳证券交易所参加中小企业板筹备工作。
王的一位亲属说，当时王在深圳“总是抱怨没有事情做，整天睡觉�！闭庵稚钌踔烈恢背中�2003年上半年王重新回到北京。
在这段“苦闷”的日子里，林碧跟王小石开始走得越来越近。林在王小石赴深圳后，也离开了原单位，到福州发展，出任东北证券上海投行总部福建办事处负责人。据深交所的一位人士透露，“林碧来过所里几次，但当时没人知道他是找王小石�！�
这段时间被认为是林碧最为春风得意的阶段。2002年左右，林帮助东北证券拿到了福建凤竹纺织(600493)的上市项目。
当时，凤竹纺织最初并没有考虑东北证券，但是在林碧的“游说和活动”下，东北证券最终胜出，成为凤竹纺织的主承销商。
目前已经无从知道当时林碧给予了怎样的承诺，据一位就职于福建某券商的人士说，“林当时回到福建后意气风发，经常向人夸耀证监会的背景�！闭饧胰痰笔币蚕Ｍ苣玫椒镏穹闹钅�，后来黯然退出了。外界猜测，王为林提供了审核凤竹纺织的发审委名单。
在这个阶段，林碧还悄然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福州东方纵横企业管理顾问有限公司。据当地工商局资料显示：这家公司注册资金50万元。其中，林碧出资25万元占50%股份；张红出资15万占30%；林海出资10万元占20%。
这家公司表面上是由林海和张红打理，但实际上由林碧控制。其业务主要是为企业上市作公关顾问。
有意味的是，这家公司从来没有挂过牌，甚至还没有做2003年年检。事实上，这是一个典型“壳公司”。
业内怀疑，这是王小石和林碧行贿受贿的资金通道，但目前仍没有证实，检方也在深入调查。另外，深圳一家投行人士对本刊透露，王的案子可能还同深圳中小企业板有关系。他肯定地说，“王小石没有自己的财经公关公司，只是帮人做事而已�！�
案前疑云
2003年下半年，王小石回到北京，仍在证监会原岗位工作。
有意味的是，据知情人透露，王小石在回京后很快买了一辆车号以“京FT”打头的“本田雅阁”车，并在北京西城区购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住宅楼。
巧合的是，林碧也几乎同时从深圳到了北京。很快，他干起了老本行——投资银行相关业务，在一家名叫北京华章的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任执行总裁。
“2003年下半年，林碧和王小石有时甚至会同时出现在北京阜成门附近一家茶馆里�！北本┮晃煌缎薪绲娜耸慷员究�。
林就职的公司位于亚运村汇宾大厦A座，法人代表马钧，董事为刘继武。
案发后，马钧几乎没有来上过班，这家注册资金2000万的公司显得空空荡荡。本刊两次赴该公司都只看到前台小姐和一位财务人员，“其他人都出去跑项目了�！鼻疤ㄋ�。
事实上，这家公司也被人猜测是林和王的秘密资金通道。但本刊调查，这家公司目前的两位合伙人马钧和刘继武并未被检方传讯，公司仍在正常运转。
值得注意的是，马钧还在今年4月22日成立了一家北京世纪金通投资咨询服务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注册资金100万，马钧为董事长，另一位名叫马钢的人士担任董事，刘继武为经理。
知情人向本刊透露，这仍是一家典型的“壳公司”，其用途可能还是跟地下公关有涉。
目前看来，林和王的犯罪可能也不仅仅是买卖发审委名单。因为2004后发审委名单就已经公开透明了，王看上去已经没有“名单”可卖。
但是，二人的关系并未就此了结，而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稿件来源：《中国新闻周刊》作者王晨波
